吃完饭后,冰巧恋便准备带星冽前往合适的避难地点休息。摸摸上臂的伤口,冰巧恋知道是时候用药液冲洗一下了。虽然用塑料和强力胶带制作了防水遮盖物,但这同时也阻碍了伤口处的气体交换,用于杀灭厌氧菌的氧气只能依靠药液分解提供。起身时,她短暂地恍惚了一下,金发少女、便利店的货柜和远处暗灰色的墙壁在她眼中旋转、变形,搅成一团。
回过神来的时候,她才发现自己躺在了星冽的怀里。“我没事。”面对星冽担忧的神情,冰巧恋尝试微笑,然而最终只挤出来一个苦笑。“是不是太累了?要不先休息一下?”“赶快走吧。我的作息可比你想象中的规律。不用担心我。”勉强站起来,冰巧恋挥舞了下手臂,表示她没事。“如果真的累了,那就休息吧。别忘了你还只是个小女孩。”
冰巧恋摇摇头。这种说法,可不完全正确。“丧尸可不会管面前的人是什么年纪。只要是能吃的肉,它们都有兴趣。”转过身,冰巧恋凝视着便利店外那稀稀拉拉蹒跚着的普通丧尸,远处深绿色的垃圾箱,还有在雨天中变得模糊不清的门面和高楼。雨天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,看着雨景,她身上的疼痛竟如同诸多建筑一样被冲刷着,逐渐消失了。
“话虽如此,年长者还是有义务保护小孩的啊。其实我早就想说了,你看起来才初中,连谈恋爱的年纪都够不到呢,怎么会想到独自对抗丧尸?那些怪物,对你来说应该是避之不及的恐怖存在才对啊,你怎么还有勇气主动迎击它们呢?”慢慢放开冰巧恋,一边同冰巧恋一起向远处看去,星冽一边问着,饶有兴味。
“那就说来话长了。看上去年龄小的人做不符合这个年龄段特征的事,于一般人而言当然无法理解。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愿意知道这背后的事情的。”冰巧恋继续凝望着雨景,回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,就像与门外的景色融为一体了。这样的态度,在星冽眼中又为她的印象添上了一份神秘。当然,伴生的还有一丝不满——我大名鼎鼎的宇宙少女都没装逼呢,你这小孩居然开始卖关子了?给点脸还真当自己是断火流大师兄呢。什么玩意。
在前往下一个避难所的路上,冰巧恋也没让星冽闲着。她让星冽拿着开刃的冰剑,按上午教她的方法斩击普通丧尸,和她一起开路。虽说尸潮退去以后,这里的丧尸密度比上次来时已经小了很多,但对一般人来说,掉以轻心还是容易受伤,冰巧恋便时刻注意着星冽的状况。她现在对星冽的不死特性还没有多么深入的理解,只知道她不死特性发动时的恢复能力很强,具体的发动条件则尚处未知。
“这些丧尸速度真慢。哎呀。”“别玩了。到处钻若是被抓到了,那些丧尸的嘴巴可不是吃素的。经过强化的咬合肌能把手都给你都咬断。”提醒着星冽,冰巧恋警戒着四周,顺便向前挥出一斩,一脚踹开脱力倒下的丧尸身体。星冽就像没听见她说话一样,虽然点点头应了一声,但身体还是做着危险动作,在几个丧尸间穿来穿去,兴奋得不行。
这家伙,之前有这么高兴吗?难道说她喜欢丧尸?没道理啊。冰巧恋仔细回忆了一下,终于记起星冽原来的职业和恐怖游戏有关,嘴角一勾。是恐怖游戏引起的吗?玩恐怖游戏玩多了,接触的奇形怪样存在也不会少,照这样想,她不害怕丧尸倒是能说得通。毕竟怪物接触多了以后,人是会产生抵抗力的,要是她接触过比丧尸更恐怖的存在,不怕丧尸也合情合理。
冰巧恋的逻辑是对的,思考的方向也正确,但是基本条件错了。星冽要是听到她这番分析,肯定会笑掉大牙。“哈!”抓住时机一个横斩,金发少女便把最近一只丧尸的肚子给剖开,腐臭发黑的内脏和肠子一瞬间都流淌出来,弄得星冽连连后退,大叫出声。“一般人腰部短轴长度在三十厘米左右,你要用剑身斩击,就像砍木头一样!用剑尖砍没用的!”
“但是···剑长不够!它们要是抓到我怎么办?还有,从腰部砍断的话我的力量不够啊!”“剑长肯定够的。我给你做的冰剑,长度有一百三十厘米!这些丧尸都是普通丧尸,手臂长度到不了一百厘米,你可以放它们靠近!要是力量不够,就砍其他地方!”一边保持着均匀的步伐,一边提高声音教导星冽,呼吸之间冰巧恋已挥出四次斩击,靠近她的丧尸无一例外都在一米外的地方倒下。
其他地方,其他地方。星冽有些紧张,心中不断念叨着这四个字,眼神飘忽不定,随着眼前丧尸摇摆的身体动来动去。正在僵持之时,星冽却忽然感到背后一痛:她撞到墙壁上了!怎么办?无路可走了?再没有继续思考的时间,星冽盯住丧尸伸出的手臂,呼吸骤然停止。这东西好脏!若是再不攻击,它就会没入我的身体吗?我,要死了吗?
霎时,天空、路灯、绿植、垃圾箱,甚至丧尸的身体,除了那丧尸手臂以外的物件都蒙上了一层晦涩不清的迷雾。星冽所见只有那只手臂。时间似乎都停止了。在那只手臂慢慢靠近她的某个瞬间,对生存的渴望超出了一切情感的限制,迫使她抛下所有负担,紧握手中的冰剑,以声嘶力竭的大喊挥出一斩。
咔嚓。
手臂传来的冰冷触感,以及黏糊糊的感觉,告诉她那只手臂碰到了她的身体。她下意识地一抖,拼命往后挪动。然而眼睛恢复聚焦的时候,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想象中丧尸那满是腥臭的大口,而是慢慢倒下的丧尸身体,以及丧尸灰黑色手臂、脖颈断口处缓缓流出的黑色腥臭物质。我···活下来了?“咚。”像是椰子掉落在地的声音又把她吓了一跳。丧尸倒地许久,她的意识仍是一片混沌,就连其他人的叫声都叫不醒她。
“啪!”脸上传来的痛感,把她一瞬拉回了现实。“抱歉呐。”低声的呢喃让她逐渐清醒过来,银发少女有些瘦削的脸庞唤起了她的记忆。冰巧恋···我这是在哪?抱歉是什么意思?没等她问,眼前逐渐清晰的街道景色、湿润气息和其中摇摆的丧尸身影便将一切带还给了她。记忆如同海洋一般流回她的脑海。
然而一旁的冰巧恋却有些等不及了。见眼前靠着墙抱头半蹲的金发少女一脸疑惑,好心的她便又解释了一句。“本贵族叫你呢。刚刚和丧尸玩得那么开心,现在才干掉一只怎么就痴呆这么久?”当然不是因为冰巧恋不知道原因。初见丧尸十分兴奋、真正要杀丧尸却犹疑不定,或是当时没事、后来抑郁的幸存者,她见得多了。从猎物到猎人的心态转换总不会那么平稳,这点在她自己身上都一样。
“清醒过来了吗?”又问了一句,冰巧恋看看四周。由于尸变暴发前有大规模的住民迁移发生,最近又经历了一次尸潮,这片本该危机四伏的区域现在门窗紧闭,竟有一股安详的气息。通常,公园的小吃街是整个公园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,加上密闭房间内埋伏的变异丧尸,瘟疫扩散后这种区域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无人问津的危险区。但在这个世界中,这里居然不见多少丧尸。
“嗯···这些丧尸,都是你杀的吗?”星冽晃晃头,指着地上那四散滚落的头颅和少许尸体碎块问道。她看到冰巧恋点了点头。“有一只是你的。值得赞赏的是,你居然一瞬间就掌握了本贵族斩杀丧尸的诀窍。”冰巧恋对丧尸死于谁手这种事没有任何兴趣。对她来说,只要丧尸死了就行,谁杀的她不关心。“我们继续前进吧。”
看着冰巧恋有些瘦弱的背影,星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虽然痴呆了很久,但那好歹也是她干掉的第一只丧尸,用一句不知是赞赏还是讽刺的话作为奖励,对她这个新人而言未免太过苛刻。还有,“诀窍”是什么东西?星冽并不记得冰巧恋跟她提过任何关于“诀窍”的事,也不记得她自己有练习过。
“喂。恋恋!你好歹也夸夸我吧。”然而星冽的这句话并没有得到想到的答复。别说答复,冰巧恋连头都没回,只是不时看看四周,然后继续前进。星冽越想越气,又觉得委屈,便又蹲下去了。她联想到了一部动画片,里面有个团长,那个团长就是不肯停下来,星冽觉得她肯定就是那个团长。
这时她身后传来一声呼唤。“幸存者吗!我们是深痕要塞的!现在正在执行搜索任务!你们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去!”要塞?要塞好啊!是人多的地方吗?可以和这个怪脾气女孩以外的人做朋友了?星冽想到这便站了起来,但第一眼却看到了冰巧恋。那个女孩侧过半个身子,正斜着头凝望着她。星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紧张。
嘿,紧张?好啊!看来我星冽在你眼中还是有地位的嘛。“我在这!请务必带我回去!我愿意去深痕要塞!”就像害怕冰巧恋追来妨碍她一样,星冽飞也似地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跑去,心里得意极了。我现在要去要塞,你冰巧恋现在急了吧?知道我宇宙少女的重要了吧?看你还不珍惜我,跟我摆架子。这次就让你吃点苦头!
星冽大概不知道,冰巧恋现在还生着病。她的确吃苦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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